【黑瓶】未晓处且放过

 ·元宵节贺文,全文约3k字

   


  “读书且平平读,未晓处且放过,不可太滞。”不知从哪看到的这句话,黑瞎子顿了顿,看了看身边身着粗布短衣的青年,低声笑起来:“哪有那么容易啊。”


清末,德意志

  黑瞎子单手支着侧脸,烦躁地抓抓头发。这本学术参考书属实有些复杂,看不懂的地方太多。在他第十次烦他的室友时,张起灵淡淡地说:“未晓处且放过。”“啊?”黑瞎子愣了愣。张起灵把手上的书推过来,是一本不知哪来的南宋理学。“哦!所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?”张起灵叹了口气。

 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张起灵的意思?只是他没法平平淡淡地放过。只有尝试过所有方法,他才可能放过。侧头看着自己安静的室友,黑瞎子觉得这个人身上的“未晓处”也很吸引人。明明坐在光里,却又像晦暗到看不清。

  他一定会看清的。


民国三年,中国

  他能做什么?

  他应该做什么?

  黑瞎子不知道。他全身本事都在下斗方面,这种为了政权你打我我打你,今天登基称帝,明天被踹下去的事,他实在不太擅长。这时的老九门还没影,张大佛爷还在东北打鬼子,红二爷还是少班主,看不出今后的枭雄模样。但张起灵已经出现了,救了奄奄一息的莫云高,都为后来的事埋下祸根。当然,这是题外话。

  总而言之,黑瞎子在湘西见到了张起灵。

  此时的张起灵还没有经历天授,看见黑瞎子也出现在湘西,有些惊讶,但没有说什么。坐在山间清润的风中,黑瞎子看向坐在旁边树荫下的张起灵:“哑巴,你要去哪?”张起灵在阴影中擦着一把藏刀,皮肤白的晃眼:“六大寨,最深处。”黑瞎子眺望群山,看不出什么端倪。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张起灵不说话,神色淡淡地将刀别在腰后。

  黑瞎子估计自己问了一个让张起灵不好回答的问题,于是也不在开口,在德国就已经剪短的头发长了一点,在风中挠得人心痒。“你为什么来这里?”黑瞎子愣了愣,才意识到张起灵是在问自己。“我吗?我无处可去啊。”黑布下的桃花眼弯起来,“哑巴,你这是在关心我吗?”

  张起灵站起身,低头看坐在草地上的黑瞎子:“走吧,这里很乱。”那双幽深的眼瞳中一丝波澜也无,黑瞎子觉得面前这个人就是个巨大的谜团。

  “好啊。”他又笑起来,张起灵不知道这个眼缠黑布的疯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,只能往前走。

  

民国十四年,内蒙古

  黑瞎子躺在齐膝深的草里,月光清亮得像是一行眼泪。夜晚的草原很静,他不断地想起张起灵。德意志的kylin zhang,湘西的飞坤爸鲁,张家的族长,他的哑巴。哪一个是真正的张起灵?又或者,哪个都不是真正的张起灵。

  草原上的天很蓝,有“星垂平野阔”的意境。有虫鸣,但是没有鸟,因为没有树。黑瞎子不知道该去哪儿,于是就来这儿了,因为他喜欢这里。身上穿着蒙古的衣服,大冬天也不太冷。睁眼看着圆满的月亮,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元宵节。他不讲究,扯根草叼在嘴里,对着月亮举杯:“敬自己。”

  有人走路的声音。他翻身坐起,看见穿着深蓝色藏袍的张起灵向他走来。“这草不会有毒吧?”他把草拈着细细检查一番,确认没毒后扔到一边,张起灵已经到了跟前。“元宵节快乐,哑巴。”黑瞎子仰头看着张起灵,发现对方眼里是陌生、戒备,以及......沉重的悲哀。

  “怎么了?哑巴?”黑瞎子问。“你是谁?”张起灵问。

  “啊,失忆了。”黑瞎子叹了口气,又躺下来,“以前认识你,在德国和湘西见过。你呢?怎么又失忆了?”张起灵皱皱眉:“天授。”然后也躺下,两人在草丛中晒月亮。

  沉默。

  等黑瞎子终于忍不住转头想和张起灵说话时,发现他在哭。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把自己蜷起来,肩膀在抖。这是发生了什么啊......黑瞎子不知道。张起灵身上的谜又多了一个。不管怎样,他心疼。

  于是他走到张起灵旁边,抱住他,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肩膀上 

  “你不是问我是谁吗?”

  “你男朋友。”


民国三十四年,长沙

  日本人似乎铁了心要拿下长沙,仗打得轰轰烈烈,老九门也惨烈。黑瞎子窝在战壕里,炮火的轰鸣火光像是想把他弄成聋瞎。虽然打仗蒙着黑布很奇怪,但在这个时候没人会管。

  又娴熟地换上一梭子弹,机枪吐出弹流,对着那边扫射。战火稍歇,黑瞎子靠在掩体后喘气,顺手拍了拍旁边的战友,“干的不错啊,兄弟。”那人转头看过来,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撞入他的视线。他失声道:“哑巴?”

  张起灵显然又忘了,奇怪地看着他。“你是张起灵,张家族长,曾在湘西当过......宗教领袖,德国留学,我是你对象,姓齐,外号黑瞎子。”黑瞎子语速飞快地说完,张起灵缓慢地在记忆中搜索,然后点点头。好,这是还记得一点。“你为什么在这儿?”黑瞎子扯着嗓子问。张起灵不说话,像是每次他对黑瞎子隐瞒事情一样。

  黑瞎子气结。张起灵这个人,他已经滞在这儿这么多年,还是未晓。他每次以为他已经明白了张起灵,又会发现那仍是谜团之一。这感觉真令人烦躁。张起灵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:“我身上的很多事情,都是千年以前遗留下来的,别太执着。而且,”他看了看自己的手,“我甚至无法确定我是否是真实的。”

  “别想太多。”黑瞎子又换上一梭子弹,“你还有个男朋友呢,老子保证你是真的。”

  但这么多的谜,又岂是一句“别想太多”就能解决的?


1945年,北平

  “双十协定”签订,也许对后世及现在的政党来说,这是个重要的日子,但对黑瞎子来说,这确实只是他漫长的无聊生活中平淡无奇的一天。街上很空,连遛鸟的人都没有。

  他很少住在城里,经常在斗里住着。原因无他,打仗和邻居的闲言碎语很烦,于是有一天,黑瞎子干脆把门一锁,出去找斗了。

  今天待在城里的原因很简单,他的干粮吃完了,得再买一份。在路上溜达了一圈,根本没有卖粮食的,据说是日本人垄断了去。好吧,他必须承认,打仗对他还是有影响的,比如买不到干粮。

  北平不行,他换个城还不行吗?黑瞎子叹了口气,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。确认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,黑瞎子走上前:“哑巴?”张起灵转过身,眼神茫然而戒备。“又被天授了?”黑瞎子熟门熟路地忽悠了脑子不清醒的孤寡老人,翻墙进了自己家。之前用几具斗里摸到的尸体装神弄鬼一番,把屋子整成了凶宅,才没被日本人霸占。

  抽出两张还算干净的凳子:“坐。”张起灵坐下,定定地看着他。“你就这么执着于你的过去吗?”不管过了多少次,黑瞎子还是想问。“这很重要。”张起灵认真地说。黑瞎子莫名感到疲惫,是那种你想打开一个盒子,却发现盒子里套盒子套盒子套盒子套盒子,最里面的盒子还上了锁,钥匙还丢了的疲惫,“跟你混在一起,可真累啊。”黑瞎子靠在墙壁上,天色渐暗,烟头忽明忽灭。


1967年,吉林

  晚上,黑瞎子戴着墨镜在街上乱晃,旁边是不明所以的张起灵。

  他们在一家旅店住下,张起灵安静地坐在椅子上,看着他。

  “我就多余招呼你那一句。”黑瞎子叹了口气,“哑巴,你身上的谜实在太多了,我找了多少年?八十多年!我还是窥不得全貌。睡吧,四点我送你上长白山。”窗外月亮很亮,又是一年元宵节。

  凌晨,北方的风凛冽,像是利刃割人,一刀一痕。站在山脚下,黑瞎子看着前方三步距离的张起灵,笑起来:“哑巴,你之前告诉我,未晓处且放过,我一直放不过,一直困在自己的执念里。”

  “但八十多年,哑巴,我真熬不下去了。未晓处且放过,今天边未晓,我也未晓,就放过吧。放过我自己。”张起灵眼中闪动了一下,映着雪光,也许是一滴泪,但无所谓了。今年的元宵祝福,是放过。

尾声

  “我是不是,见过你?”

  “怎么会呢?”


  “吴邪,你上过大学,总该知道有句话叫‘未晓处且放过,不可太滞’吧?”

  “我当然知道,但有什么用?我放不过。”

  “是挺难,但你会的。”

  “你经历过?”

  “你猜?”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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