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黑瓶】十年人间

 ·全文约2.6k字

·BE,慎入

  

   萧瑟秋风今又是,换了人间。——题记

     黑瞎子睁开眼,遮在眼上的小臂边缘处透进模糊的光。他越过躺在旁边的张起灵,在床头柜上摸到墨镜戴上。张起灵睁了一下眼,毫无困意地瞥他一眼,又闭上了。

  大概是觉得还早。他笑了一下,起身从床下拎起衣服,丢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。冷水扑到脸上,在冰凉的冬日清晨洗出清醒的余地,水珠顺着脸侧划下去,沾湿了脖子上的链子。

  他顺手撸了两下被水打湿的头发,拖着啪嗒啪嗒的拖鞋走进厨房,拉开冰箱门看了看。

  嗯,空无一物。

  买点儿菜,再带个早饭。冰箱贴松了一角,他摁了摁,没什么成效。

  啧。他撇撇嘴,心想等会儿拿透明胶贴上。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洗漱完了,坐在餐桌边看着他。“起了?我出去买菜,带点早餐,你吃什么?”

  那个人摇摇头。“不吃?又不吃啊。”他见怪不怪地走去拿手机,这家伙活的与世隔绝,手机都不用。

  屏幕顶端的呼吸灯一亮一亮,黑瞎子打开看微信,吴邪说来了北京,一起吃个年饭。他低头打字,对着外面说:“哑巴,换个衣服——吴邪请吃饭。”过一会儿,张起灵慢悠悠晃过来,靠在门框上等他回消息。

  “下午六点半,等会儿走过去差不多。”他把手机扔到床上,打开衣柜拿了件高领毛衣,挑了件皮外套,又随手拣了条牛仔裤。张起灵看着天花板,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。黑瞎子没忍住又笑起来,一边穿外套一边走过去在那人额角亲一下。他似乎愣了愣,并没对这突然袭击表示什么,只是直身走到房子门口,抬头看外面的阴云。雪已经下过,地面泥泞,他的脚步轻,没惊起水洼中的泥花。黑瞎子扶了下墨镜,勾上那人肩膀推开院门。

  北京的人总是多,他走在前面,并不担心后面的某百岁老人被挤丟——那人总是在的,他知道。

  张起灵很安静地跟在他后面,像个鬼似的,与满街的喜庆格格不入。“嘿,说你哑巴你还真哑巴。”黑瞎子慢下两步,抬手揉张起灵的头发。那人露出一点无奈:“齐。”“好好。”他敷衍地应着,把被自己揉乱的头发理好。

  

  到饭店时,解语花已经坐在包间里了。“哟,花儿爷,这么早?挺给吴邪面子啊。”他抬手打了个招呼,笑的吊儿郎当。“今天没什么重要事情。”嘴上这么说,但看他在手机上手指如飞的样子,也就是把重要事情换了地方做而已。黑瞎子笑了笑,没说什么,拉着张起灵坐下吃花生。

  张起灵并不吃,但还是坐在他旁边,发呆。花儿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头,表情复杂地看着这边。“怎么,花儿爷,体会不到有老婆疼的快乐?”黑瞎子笑嘻嘻地贩剑,坐在沙发上的人一脸鄙视:“有老婆疼?我看是哑巴张把你打疼。”“怎么可能呢,哑巴才不舍得,对吧?”张起灵纡尊降贵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,勉为其难地点头。“哈,看吧!”黑瞎子笑的春风得意,解语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,目光沉下来,以探究的眼神盯着他。

  

  吴邪和胖子直到六点十几分才到,吴邪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抱怨王盟那小兔崽子真是不靠谱,叫他早点走不听,结果堵在四环线上半天。“碰上晚高峰了吧,正好让你感受一下北京的拥挤。”黑瞎子剥开最后一颗花生,递给张起灵。那人没接,他就放到那人面前的碟子里。

  吃完饭(张起灵什么都没吃,但黑瞎子还是把菜放进他碗里),吴邪说去唱K,黑瞎子直乐,跟身边的人咬耳朵:“这小子,团建是不只会这几样。”那个人也许想起之前张家团建到迪士尼玩的事情,笑了一下。

  在KTV,众人唱的歌总是那几首,胖子点了首《山丹丹》,吼得声嘶力竭。张起灵头一点一点,靠到他肩膀上,睡觉。“这你都睡得着?”他小声说,声音被伴奏压到听不见——但那人是听见了的。

  吴邪从桌子和沙发之间的缝隙挤过来:“瞎子,你来一下。”“像班主任找学生似的。”他笑,“没看见哑巴在睡觉?”张起灵睁开眼,直起身子,轻声说:“去吧。”黑瞎子盯着那人幽黑的眼珠,一种难言的抗拒浮上来。但他还是去了。

  “小哥没跟过来吧?”吴邪靠在墙上往兜里摸,似乎想找支烟——毫无疑问是没有的。“没。”黑瞎子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包厢,张起灵坐在那里打盹,很乖的样子。

  他知道吴邪要说什么了。

  “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。我们都看不见他。”吴邪仰头看他,眼神复杂,让他想起解语花看他时的复杂表情,“瞎子,小哥已经亖了十六年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墨镜遮住了黑瞎子的眼睛,他看不出这个人的情绪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从外套里摸了一盒烟。他咬着一支点燃,辛辣冲进鼻腔,戒了很久了,现在竟然有点不习惯。他一边吐烟一边笑,笑的肩膀颤抖。

  “我知道啊,吴邪。”黑瞎子抖落烟灰,声音还带着笑意,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吴邪面露困惑,他指了指胸前链子上挂的方牌,“哑巴在这,我把他装进去了。”烟燃到了尽头,他扔到地上,顺脚碾灭:“吴邪,你不懂的。你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。他亖的那天,这个人间的门,就对我关闭了。活了这么久,我只有那些时间里觉得自己跟世界还有点联系。我像所有人一样,爱着一个人。这是幸运,吴邪。”

  “你让我怎么走出来。”

  吴邪怔怔地看着他,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下去。黑瞎子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,转身推开门,走向他眼里的那个人。

  吴邪想起十六年前——又似乎就在前不久的事。张起灵失踪了,杳无音信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。黑瞎子说:“出事了。”他不知道是怎么判断出来的,只是那人的眼睛似乎更差了些。

  从那天——一个阳光明媚的十一月开始,黑瞎子开始找张起灵。两人倒过的斗不计其数,还有些九死一生的地方,出不出得来全看老天心情,他都走遍了。大海捞针莫过于此。

  吴邪想,他是不是隐隐有所感觉,才这样把命拎在手里,奔走地下。从最东最南的西沙,到最北的蝎子宫、青铜门,最西的墨脱,甚至于边境,德国,尼泊尔。这一辗转,便是十年。

  十年生死两茫茫啊。

  最后,他们还是找到张起灵了。在张家古楼,一具棺木,一架白骨,排在张家族长的那一行。

  黑瞎子看着那罐骨灰,失态地揪着吴邪的衣领吼:“十年!老子他妈找了他十年!结果你告诉我,他早就亖了十年!”吴邪正要发火,却从滑落的墨镜上方看到他眼圈红透,血蓄在眼眶里,是眼泪。

  吴邪要出口的话突然就消失了,他看着他师傅,什么都没说,背身匆匆离开小院,不回头看一眼。

  三年后的秋天,再见到黑瞎子时,他似乎完全忘了那些寻觅那些崩溃,在他眼里,张起灵依然活着,生动鲜明。

  那是他通往人间的门。

  

  吴邪走在路上,寒风萧瑟,人声鼎沸。胖子喝得有点醉,一步三晃。

  这是他熟稔的人世。

  这是在某些人眼里,天翻地覆的,十年人间。

  

  

2024-02-15黑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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